等待“接棒”的黄循财:他将带领新加坡走向何处?

杨立群 总160期 2022年 5月号 人物解读

    《环球市长》杂志    GLOBAL MAYOR MAGAZINE

“我们是一个开放的小国。这就是我们对世界有着浓厚兴趣的原因——(在这个世界)我们不仅要面对自身所遇到的风险和机遇,也要将整个世界体系看作一个整体。我们仍严重依赖贸易和投资。”4月26日,刚刚结束对美国10日访问行程的新加坡财政部长黄循财(Lawrence Wong)在脸书上如是写道。

 

4月4日,新加坡国会开会,财政部长黄循财的座位调整引发关注。他坐在总理李显龙左手边第二个座位上,比以前更靠中间,位次排在资历更深的教育部长陈振声前面。

 

4月14日晚,新加坡执政党人民行动党秘书长李显龙在社交媒体上宣布,财政部长黄循财获得压倒性支持,被正式推选为执政党第四代领导团队新领导人。

 

随后,4月16日起,黄循财正式展开对美国为期10天的访问,至4月25日才返回新加坡。整整两周,从在新加坡国内“接棒”到外访亮相、从对外访问美国到对内强调经贸,黄循财的行程可谓是“马不停蹄”。

 

“新冠疫情对新加坡来说是两个危机的叠加:对抗病毒,以及比疫情持续更久的经济危机。这是对这一代政治领袖最大的考验。”新加坡南洋理工大学拉惹勒南国际关系学院副教授阿伦·钟(Alan Chong)分析说,“目前而言,黄循财是这代领袖中的领跑者,但经济问题及其引发的危机注定比疫情本身还要持久,(黄循财若顺利成为总理后所带领的)新加坡仍将面临更大的挑战。”

 

舆论认为,此举相当于为黄循财出任新加坡第四任总理铺平了道路。在此之前,他与陈振声、卫生部长王乙康同为最具实力的领军人物。外界好奇,黄循财为何能脱颖而出,得到党内信任,成为接任李显龙的第一人选?

 

精益求精

 

日历翻回1972年,黄循财出生在新加坡东部马林百列区一个普通家庭。父亲生在中国海南省,后移居新加坡,在一家跨国公司从事销售工作。母亲是一名教龄40年的新加坡小学老师。

 

黄循财的小学时光就在母亲任教的黑格男校度过。新加坡媒体称,在黄循财印象中,母亲在学校和家里都很严格。这让他产生强烈的责任感,做事总想精益求精。他曾说起,自己喜欢读书甚于运动。他常常在马林百列图书馆里闲逛,借阅科幻小说等。

 

小学毕业后,黄循财升入丹绒加东工艺中学。曾有人问他,为什么不去莱佛士学院等“精英”学校?他答道,在家附近上学自然而然,他所有的朋友都在那里,他过得很开心。

 

进入维多利亚初级学院后,黄循财获得政府奖学金赴美留学。他在美国威斯康星大学麦迪逊分校、密歇根大学安娜堡分校获得经济学学士和硕士学位,并在哈佛大学肯尼迪学院获得公共管理硕士学位。

 

不过,黄循财的学生时代并不单调。八岁那年,父亲送他一把吉他,从此激发起他对音乐的满腔热情。他曾说过,之所以选择赴美深造,因为那里是他最喜欢的音乐家——著名吉他手克莱普顿的故乡。大学期间,他还和美国室友一起在街头表演。

 

1997年留学归来,黄循财成为一名职业公务员,辗转多个政府部门,职位一路升迁。他先以经济师的身份进入贸易工业部,从事经济建模工作;后作为卫生部医疗保健财务总监,推动医保改革,争取为普通民众减轻负担。

 

2005年,他担任总理李显龙的首席私人秘书,并在3年多后出掌能源市场管理局,成为当时最年轻的局长级公务员之一。他在任内推行多个计划确保新加坡能源可持续性,包括主导电动车测试以及智能电网等创新项目。

 

2011年,当了14年公务员的黄循财迎来职业生涯的转折点。他成功当选西海岸集选区的国会议员,正式步入新加坡政坛。

 

政策专家

 

自那以来,黄循财先后在贸工部、财政部、卫生部、国防部、教育部、国家发展部等至少八个政府部门担任职务,累积了丰富多元的从政经验。

 

2020年新冠疫情来袭,作为国际海空重要枢纽,新加坡受到不小的冲击。时任卫生部长颜金勇想组建一支工作组来领导抗疫行动,黄循财被他挑选为工作组联合负责人之一。这一工作组就是后来新加坡抗疫跨部门工作组的前身。当时,副总理王瑞杰给黄循财打电话,告知这项任命。

 

“好的,如果您认为我能提供帮助,我很愿意出力,我会尽力而为”。黄循财如是答复。

 

他曾向新加坡媒体坦言,以他当时的职务(国家发展部长兼第二财政部长)而言,这个新的角色并不十分匹配。在公众眼中,当时他或许并不是最理所当然的人选。但在后来一场场新闻发布会上,黄循财凭借冷静清晰的政策解释、对细节的把握以及稳健的风格,不断刷新外界印象。

 

他被誉为“政策专家”,以深究政策细节著称。他认为,深入基层解释政策很有意义。“这一定程度上与从小接受的教育有关……当你做任何事时,必须全力以赴,必须争取出类拔萃。” 他在2020年接受英国媒体采访称,无论每天做什么,如果以负责的态度做好它,就像给世界投出一道光亮。

 

舆论普遍认为,疫情期间,作为跨部门工作组负责人之一,黄循财与其他负责人协调应对,声名大振。他和时任卫生部长颜金勇曾用同一个词来形容合作的感觉——愉快。

 

临危受命

 

去年5月,黄循财临危受命,迈上一个新的政治台阶。

 

当时,60岁的时任第四代领导团队领导人、副总理王瑞杰以年龄和身体原因请辞,认为新加坡需要一位更年轻的领导人。舆论一片哗然。黄循财离开了任职不到9个月的教育部,从王瑞杰手中接任财政部长,向更高的政治山峰攀登。

 

在新加坡政府体制中,财政部可以说是头号紧要部门。前任总理吴作栋曾担任财政部高级政务部长,现任总理李显龙曾兼任财政部长,副总理王瑞杰也在财政部长位置上工作了好几年。当时,一些观察人士将这一任命视为领导班子交接的某种信号。

 

此外,现年49岁的黄循财是新加坡内阁仅有的两名“70后”部长之一。按照王瑞杰的说法,留给他的“跑道”很长。

 

作为财政部长,黄循财负责发布年度财政预算声明,有机会登上新加坡最重要的两个政策讲台之一(另一个是总理在每年国庆集会上的演讲)。

 

今年2月,黄循财发表了就任财长以来的首次预算声明演讲。新加坡媒体称,这是一份意义重大的预算案,其中包含税收改革措施,不仅旨在创造收入以资助未来几年的国家项目,也为了解决社会不平等问题。黄循财以一贯平静的方式概述政府愿景:建立一个更公平、更可持续和更具包容性社会。他告诉民众,“回顾在新冠疫情这几年里所经历的一切,我们没有什么好害怕的。我们总能克服困难,总能取得胜利。”

 

舆论认为,过去两年,黄循财借疫情期间的协调应对成为政坛“黑马”,同时在出掌多个重要部门(如财政部、教育部和国家发展部)时表现亮眼,展示了必要的政治经验和行政领导力。因此,他获推举为接班人并不令人意外。

 

“领导的权利不是继承的,它必须由每一代领导人自己赢得。”李显龙14日在社交媒体上这样说。

 

在一些分析人士看来,黄循财并非政治世家出身,执政党更多看好他的从政经验和领导风格。自1959年以来,新加坡一直采用团队领导的模式。他们挑选的领军人物不必是第四代领导班子中最聪明的人,但应该是最适合组建团队的一位,能在不断变化的危机中保持冷静和缜密,让每名成员各施所长、相辅相成。

 

如何“接棒”?

 

其实,并不是所有人都认可黄循财是最合适的未来总理人选。许文远强调,新加坡政府决策团队19人中有15人选择现任财政部长黄循财出任“4G”领军人物,这远超“绝对多数”。然而,分析人士指出,这表明执政党内部存在一定的分歧;与其说推举过程体现出黄循财广受认可,不如说这是人民行动党政治风格变化的体现——现在的选拔过程比过往更加稳健、更加公开、更具包容性。

 

黄循财还有可能需要经历大选的考验。16日,李显龙在发布会上说,他希望尽快“交棒”,但也必须小心翼翼地完成权力交接地过程;下届大选的举行时间将是考虑因素之一。李显龙强调,他将和黄循财讨论最合适的选举和交接安排。

 

据报道,下一届新加坡全国大选最晚必须在2025年11月23日之前举行。李显龙4月16日说,无论如何,只要人民行动党赢得下届选举,黄循财就将成为新一任总理。

 

在2020年7月10日结束的第13届新加坡大选中,尽管人民行动党胜选并继续执政,但其得票率和议席都有所下降,李显龙更坦言大选结果不如预期理想。《联合早报》评论称,2020年大选反映出新加坡人对国会多元化的期待超过了新冠疫情的影响。新加坡国立大学东亚研究所高级研究员蓝平儿则表示,新加坡或将就此开启“两党制”模式。

 

来自新加坡、曾担任新加坡李光耀公共政策学院副院长、现任香港科技大学公共政策研究学部实践教授刘浩典(Donald Low)点评2020年新加坡大选结果时曾说,疫情显露出新加坡人已经对该国的精英治理模式产生了怀疑:新加坡不止需要一个强大、称职的精英政府,还需要建立“强大的社会”。

 

阿伦·钟也指出,人民行动党选出的领导人要兼备与公民社会和私营部门打交道的能力。

 

综合媒体报道,黄循财常在公众面前展露吉他才艺、讲述父母与家庭故事、分享宠物与生活点滴,已塑造出亲民形象,有“精英中的草根”之评价。放眼未来,黄循财能否应对在新加坡内政、外交上的多重挑战,并顺利接下新加坡总理一职?外界仍需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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