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7月27日,随着在印度新德里召开的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第46届世界遗产大会落幕,我国世界文化遗产提名项目“北京中轴线——中国理想都城秩序的杰作”和世界自然遗产提名项目“巴丹吉林沙漠-沙山湖泊群”“中国黄(渤)海候鸟栖息地(第二期)”列入《世界遗产名录》。至此,我国世界遗产总数达到59项,居世界第二。
2024年8月6日,习近平总书记近日对加强文化和自然遗产保护传承利用工作作出重要指示指出:“北京中轴线——中国理想都城秩序的杰作”和“巴丹吉林沙漠-沙山湖泊群”、“中国黄(渤)海候鸟栖息地(第二期)”成功列入《世界遗产名录》,对于建设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相协调、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中国式现代化具有积极意义,为世界文明百花园增添了绚丽的色彩。
同时强调,要以此次申遗成功为契机,进一步加强文化和自然遗产的整体性、系统性保护,切实提高遗产保护能力和水平,守护好中华民族的文化瑰宝和自然珍宝。要持续加强文化和自然遗产传承、利用工作,使其在新时代焕发新活力、绽放新光彩,更好满足人民群众的美好生活需求。要加强文化和自然遗产领域国际交流合作,用实际行动为践行全球文明倡议、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作出新的更大贡献。
实际上,党的十八大以来,习近平总书记对文化遗产保护传承高度重视,曾指出:让收藏在博物馆里的文物、陈列在广阔大地上的遗产、书写在古籍里的文字都活起来。作为当今世界遗产第二多的国家,我们理应对自己的文化感到自豪,但同样也需要问上一句:文化遗产怎样才能活起来?历史文化名城怎样才能焕新颜?这些问题或许可以在欧洲文明的心脏——希腊,找一找答案。
若是问希腊第一大城市是哪里?你一定会毫不犹豫的说,雅典,但希腊第二大城市是哪里?恐怕很少有人能叫出它的名字。在希腊北部,有这样一座城市——它既是历史厚重的文化名城,又是灯红酒绿的青春都市。它拥有一个拗口的名字,塞萨洛尼基。
塞萨洛尼基是中马其顿大区和塞萨洛尼基州的首府,也是希腊第二大经济、文化中心,东南欧主要的交通枢纽。塞萨洛尼基市区面积1285.61平方公里,2023年人口约81.5万人。它是历史文化名城。作为希腊第二大文化中心,塞萨洛尼基以拥有大量的拜占庭建筑以及重要的奥斯曼帝国、犹太人建筑而闻名。1988年,塞萨洛尼基的早期基督教和拜占庭建筑更是被列入世界文化遗产名录。1997年塞萨洛尼基被评为欧洲文化之都。
它是青春活力都市。极富活力的夜生活是塞萨洛尼基的标签之一。同时,塞萨洛尼基拥有2所国立大学,其中,亚里士多德大学是希腊乃至巴尔干地区最大的大学。因拥有南欧最大的学生群体,塞萨洛尼基在2014年也被评选为欧洲青年之都。
在这两个截然不同的标签下,是一座历史与现代深度融合的城市,更是一座白天考古、晚上蹦迪的双面魔幻都市。在这里,既可以感受到跨域两千多年的历史沧桑,更可以体验到希腊独特的夜生活魅力。
那么,这样一座“城市里‘考古’,遗址旁‘蹦迪’”的历史文化名城,是如何实现青春化演绎的呢?
塞萨洛尼基的前世今生
了解一座城市,必先了解它的历史。塞萨洛尼基这座城市最早可追溯至马其顿时期。公元前315年,马其顿国王卡山德在此地建立城市,并以其妻子(亚历山大大帝同父异母的妹妹)的名字命名,其含义是“色萨利人的胜利”。
马其顿王国衰落以后,塞萨洛尼基于公元前148年成为罗马共和国新设立的马其顿行省的治所,并于公元前41年成为罗马共和国的自由城市。塞萨洛尼基之后很快发展成一个重要的贸易交汇点,有一条罗马道路连接君士坦丁堡和第拉希(今阿尔巴尼亚的都拉斯),便于发展欧洲和亚洲的贸易。
至395年,罗马帝国分为东西两部,塞萨洛尼基处于东罗马帝国(拜占庭帝国)控制下,其重要性仅次于首都君士坦丁堡,是拜占庭最重要的两个商业中心之一。基督教也从被禁止的邪教成长为具有绝对统治地位的国教,并被希腊人渐渐塑造为我们现在所知的东正教,塞萨洛尼基也顺势成为希腊本土的文化与宗教中心。这一时期,众多教堂拔地而起、马赛克壁画也发展至顶峰,为世人留下了宝贵的遗产。
公元1387年到1430年,奥斯曼帝国两次攻占塞萨洛尼基,将其改名为萨洛尼卡(Selânik)。直到1912年塞萨洛尼基都在奥斯曼帝国统治之下,是帝国内最重要的贸易与商业城市之一。在土耳其人长达5个世纪的统治下,塞萨洛尼基大部分的教堂被改造为清真寺。然而,这种改造并不是推倒重建,而是通过加盖宣礼塔、增加穆斯林建筑元素等手段进行,为此后古迹的恢复留下了可能性。
随着两次巴尔干战争的爆发,1913年8月10日塞萨洛尼基正式回归希腊。然而,从塞萨洛尼基的回归开始,命运的齿轮似乎便开始了转动。融合、串联、升维,塞萨洛尼基从历史文化名城向双面魔幻都市的蜕变就此开始。短短4年之后,塞萨洛尼基便面临了回归后的第一个转折点。
大火带来的城市新生
1917年,一场由法国驻军引发的毁灭性大火席卷了塞萨洛尼基,大火持续了32个小时。这场大火摧毁了这座城市的大部分建筑,大约9500座建筑物起火,超过70000人无家可归。值得庆幸的是这场大火并没有伤亡记录,同时也为这座城市带来了新生的契机。面对大火焚烧过后的断壁残垣,彼时的政府提出:借重建的契机,对中心城区进行彻底的重新设计。要知道,那时的塞萨洛尼基正面临着两个问题:一是,传统城市格局无法满足工业化生产;二是,人口增长造成的住房资源短缺问题。因此,这项提议一经提出便获得了社会各方的支持。
1917年的这版规划由法国建筑师、考古学家、规划师Ernest Hébrard(1875—1933)领衔设计,和当时的欧美城市常见方法一样,方案都是由个体建筑/规划师设计,所以有强烈的个人色彩。规划将塞萨洛尼基的东方特征一扫而空,从此该市成为一个欧洲风格的城市。
在1917版规划当中,Ernest Hébrard着重提出“将古迹与城市公共空间融合”的理念,针对罗马市集和伽列里乌斯建筑群两大城市重点遗址,塑造了两条特色鲜明的轴线。
除古迹与公共空间的融合,在1917年规划中还有一项核心任务——疏解中心城区居住功能。对此,Hébrard提出:将工人居住区搬向西部地区,中上层阶级则逐渐从市中心向东郊迁移。在此指引下,塞萨洛尼基的发展重心首次开始沿海岸线向东西两侧转移,滨海区域的建设首次成为重点。
在1917版规划的指引下,海滨区域开始成为城市建设的热点地区,无数商户面朝大海拔地而起;同时,这场海滨区建设的狂欢,在不远的将来还间接引发了一次大胆但却经典的滨水区更新。
一次大胆的滨水区更新
随着塞萨洛尼基城市的逐渐向东拓展,如何联通中心城区与东部新城区便必须提上日程。城市道路上的联通并不困难,但如何实现人的互通则成为了老大难。同时,老城与新城之间狭长的海岸线如何利用?一个个问题接踵而至。直至新世纪的到来,此事才算是迎来了转机。
2000年,塞萨洛尼基市政府发起了一场国际建筑大赛,旨在更新并重建新滨水区,于2006年开始了一等奖作品的建设。第一部分(约75800平方米)于2008年完工,第二部分(约163000平方米)于2011年开始,于2014年完工。该片区由两部分组成:1条防水步道和13个花园绿地。
防水步道为人们提供了一个理想的慢行空间,步道全长约3公里,全程连续且无任何建筑遮挡。步道两端分别位于亚历山大广场和塞萨洛尼基音乐厅,有串联过去与现代的含义,将老城区与新城区连接在一起。
花园绿地是此次更新中提出的术语,它是由一系小空间所组成的大公园。这些空间试图保持家门口小花园的熟悉感,同时连接在一起形成一个开放的公共空间。花园绿地在规划之初由13座小型公园组成,每一座公园都被赋予了与名字相关的主题性。它们既是13个单独的小型公园,也共同组成了「花园绿地」这一全长3公里,拥有2353棵新树、118432棵新植物和58.75英亩绿地的现代奇观。
在1917版规划的指引下,塞萨洛尼基既奠定了以古迹为焦点、遗产与城市共存的发展思路,塑造了与城市公共空间融合的城市文化轴线;更是通过新滨水区的更新,将城市的过去与现在串联在一起,打破了这座历史文化名城的次元壁。
从历史文化名城到青年艺术之都
如今的新滨水区已经成为当地人和游客的热门聚会场所,是一排排看着永无止境的餐馆、咖啡馆和酒吧的所在地。众多大学生与青年人口为其注入了年轻气息,旧港口的夜生活也迎来了复兴。海滨酒吧拥有绝佳的景色与更时尚的人群,从春季到秋季,船只充当着水上酒吧和俱乐部。在过去的20年里,城市西入口处的前工业区已转变为一个焦点夜生活场所,拥有许多潮流音乐场所与舞蹈俱乐部。
同时,不止是新滨水区,如今城市各处年轻气息鲜明,充斥着丰富的另类文化艺术场景。塞萨洛尼基是《孤独星球》评选出的终极派对城市之一,被誉为巴尔干半岛的西雅图。这得益于该市拥有的众多青年人口。市内多所大学(包括亚里士多德大学、马其顿大学、希腊国际大学等等)有150000名学生在读,加上常住的年轻居民,塞萨洛尼基约有200000名年轻人,占中部城市居民的50%和全市总人口的1/5。该市的青年领域发展十分迅速,积极发布非正式青年倡议,拥有各类青年非政府组织以及非常活跃的学生社区,他们在社会和公民问题上积极行动。长久以来,塞萨洛尼基持续举办多项具有国内和国际影响的青年活动。2014年还被授予了欧洲青年之都称号。
塞萨洛尼基不仅仅是一座历史文化名城,更是青年艺术之都,它既有着悠久的历史,又现代化、国际化,以其繁忙而年轻的街道上永不停歇的生活和先锋艺术氛围而闻名于世。
启示
塞萨洛尼基历史与现代的完美交融,归根结底是希腊对文化遗产保护的缩影。
我们或许该提出一个疑问:文化遗产的保护是否只有放置在博物馆这一个选项?目前,我国作为世界文化遗产数量第二多的国家,在举国推动的城市更新大潮之下,如何让文化遗产成为城市的一部分?如何打破城市历史与未来的边界?如何让文化古迹成为吸引年轻人聚集的利器?
这一系列的问题,在塞萨洛尼基都可以找到相应的答案。首先,文化遗产与城市的融合离不开规划上的支持。塞萨洛尼基文化轴线与城市融合的规划模式或许可以提供一些借鉴。其次,新老城区的连接不仅需要道路的连接,更需要人的连接。连接的构建既要考虑地理条件,更要考虑如何满足人的需求。最后,文化古迹的焕新既要考虑“壳”的提升,更要考虑“魂”的升维。只有年轻人更了解年轻人,历史文化名城的升维需要年轻人的参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