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绿色转型到底该走一条怎么样的道路?

刘世锦 总168期 2023年 1-2月号 智库文章

    《环球市长》杂志    GLOBAL MAYOR MAGAZINE

二十大报告强调积极稳妥实现双碳目标,指出要“协同推进降碳、减污、扩绿、增长”,“完善能源消耗总量和强度调控,重点控制化石能源消费,逐步转向碳排放总量和强度‘双控’制度。”如何实现这种转变,我们首先需要讨论一个问题,中国能源和经济绿色转型应该走一条怎么样的道路?

 

探寻问题的答案,可以从中国改革开放的历史经验中有所借鉴,其中一个重要的角度是正确理解增量和存量的关系。在中国四十多年改革开放发展的历程中,可以观察到一个现象,多年以后成了大气候的变量,在开始的时候个头小、影响弱,但是活力很强,成长空间很大,逐步由配角转化为主角,推动了经济转型。比如,民营经济开始的时候是拾遗补缺,但是它内生活力很强,到目前已经在经济全局是发挥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能源转型也必须走一条增量优先、以新带旧、激励创新、市场驱动的转型之路,也就是要经历增量逐步替代存量的过程。中国非化石能源目前占比不到20%,根据有关方面的研究,到2060年将会增长到80%以上,逐步实现能源结构转型。

 

在这个过程中,由创新驱动的增量部分的技术替代和成本下降,这是转型加快的主要推力。作为存量传统高碳能源,降碳空间是累退性的,越往后空间越小成本越高。但作为增量的低碳、零碳新能源,一方面技术在改进,另一方面产量在扩大,成本下降也会不断加快,绿色溢价有些已经由正转负。新技术的快速拓展,特别是成本下降,共同加快了新旧转换的进度。

现实生活中,我们可以观察到三种不同的减碳类型:

 

第一种,衰退型减碳。简单说就是少生产,甚至不生产,这样可以减少甚至停止碳排放。这种情况一般不会发生,但是在有些特定情况下,也还是出现了。比如去年夏天,有些地方拉闸限电,甚至停工停产,以完成能耗双控和碳减排任务。

 

第二种,增效型减碳。通过提高碳的生产力,用同样多的碳排放实现更多的产出。平常讲的节能减排、节约优先,就相当于这种类型的减碳。

 

第三种,创新型减碳。通过创新形成新的技术、工艺、方法等,在达到相同产出的情况下,实现低碳、零碳、负碳的排放,像风、光、水和生物质等可再生能源发电。如果用这类技术替代原有的高碳技术,可以在实现相同产出的前提下,减少碳排放。

 

所以,绿色转型的核心是绿色技术的创新和替代,或者说大规模系统性地换技术。绿色技术需要达到三个目标:高技术含量的生产率;少排放、零排放;与传统产业相比,一定要有更具有竞争力的低成本。解开减碳与增长两难,实现减碳与增长双赢的“钥匙”,就是创新驱动的绿色技术替代和减碳成本下降。

 

这里需要介绍一个概念——创新型碳替减(碳的替代性减少),指依托绿色技术替代而相对减少的碳排放,可以称为替代性减碳。也就是运用低碳、零碳、负碳技术,在获取相同产出的情况下,与原有高碳生产方式相比所减少、抵消掉的碳排放量。

 

举个例子,每千瓦时发电碳排放,用燃煤的话大概是1000g,光伏是30g,风能是10g,如果由燃煤发电改为光伏或风电发电,碳替减分别就是970g、990g。换言之,由于新技术替代了老技术,碳排放减少了97%、99%。

 

由目前的“能耗双控”尽快转向“碳排放双控”,碳替减是一个重要抓手。在减碳的同时可以实现增长,把减碳与增长之间的矛盾冲突关系转化为协同关系。具体来讲,增量部分的碳替减可以降低全局碳排放,增量的部分只要有碳替减,全局的碳排放强度肯定是下降的。如果存量部分搞新技术替代,产生碳替减,就可以降低全局碳排放的总量。

 

以往对存量部分的减碳比较重视,而对于在增量部分通过技术创新相对减少碳排放这件事情重视不够,缺少相应的概念以及价值评估和激励机制。随着增量部分新技术替代规模越来越大,与已有碳市场之间的非对称性会愈加明显,对创新缺少足够激励的问题将凸显出来。

 

下一步,应把创新型碳替减纳入碳减排核算体系,形成相应的价值评估和激励机制。各地应按照二十大的要求,尽快转向“碳排放双控”的轨道,制定以绿色技术进行增量和存量替代的短期和中长期规划,统筹增量与存量、未来减碳与当下减碳、创新与安全,力争减碳与增长双赢,积极平稳地推动绿色转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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